5月6日，伯克希爾哈撒韋年度股東大會在美國召開。92歲的伯克希爾-哈撒韋董事長兼CEO巴菲特，和他的合伙人99歲的副董事長查理·芒格，與數萬名股東面對面交流。

 

兩位“90后”億萬富翁在近六個小時的問答環節中，回答了各界投資人47個問題，涉及宏觀經濟、地緣政治、銀行業危機、企業經營、家族傳承等方方面面。

 

不過在ESG投資問題上，巴菲特與伯克希爾哈撒韋股東又一次用實際行動投了質疑票，6項ESG提案全部被否決。包括要求伯克希爾哈撒韋披露更多有關其氣候相關風險或溫室氣體排放的信息，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努力，以及促進多樣性的努力；否決了由一位獨立董事取代巴菲特擔任董事長的提議；反對要求伯克希爾哈撒韋及其運營部門在有爭議的社會和政治問題上不采取立場，除非是業務所必需的。其中，關于氣候披露的議案由多個養老基金發起，已經連續三年被否決。

 

對于在投資界最負盛名的伯克希爾來說，ESG或許成為了唯一一個落后的領域。為此，ESG擁躉者多年來持續向巴菲特發難，要求其領導伯克希爾進行ESG改革。但由于擁有更多投票權的巴菲特及董事會堅決反對，各項ESG改革提案均以失敗告終。

 

但作為一位長期主義者，巴菲特真的抗拒ESG嗎？

 

分歧何在？

 

自2016年開始，以氣候信息披露為代表的ESG提案陸續登上伯克希爾股東大會的舞臺。近三年來，2020年提案主題是董事會和高管層的多元化；2021年除了多元包容，還有氣候變化；2022年4項提案，增加了董事長和CEO角色分開的主題；到了今年，提案數量增到6項。有3家機構連戰3年，分別是加州公共雇員養老金、魁北克儲蓄投資集團以及公益組織As You Sow。

 

但無一例外的，都遭到了董事會的拒絕。

 

投票結果顯示，這6項被否決的提案中，有關氣候變化、多元包容的提案獲得約20%左右的支持率，有關董事長和CEO角色分開的提案獲得約10%的支持率，有關社會或政治議題公開表態的提案獲得支持率最低，不足1%。

 

從今年6項ESG議案被否的原因來看，伯克希爾其實并不能說在ESG投資上完全對立，公司已經付出了很多努力，也披露了相當一部分報告，只不過沒有滿足提案者更多的改革要求。

 

比如，CalPERS（加州公共雇員養老金）和CDPQ（魁北克儲蓄投資集團）要求公司董事會在2024年股東年會之前披露公司如何管理實體和轉型相關的氣候風險與機會。董事會認為發布這份年度報告不合適，因為公司在其2021年年度報告中已經披露了90%以上的溫室氣體排放數據，并討論了企業氣候相關的風險和機遇。

 

伊利諾伊州財政廳和荷寶公司要求公司披露如何管理與氣候相關的風險，包括但不限于審計委員會對氣候風險和披露的監督、公司是否以及如何測試氣候相關風險對業務的影響、公司認為董事在氣候相關風險方面的勝任程度、董事會接受氣候相關和ESG事項相關的內外部培訓，以及在董事選舉和繼任計劃中是否以及如何考慮氣候和ESG因素。董事會認為提案要求的信息和分析范圍不是必要的。

 

再比如，As You Sow要求公司以合理的成本發布一份報告，披露如何度量、披露和減少與其承保、保險和投資活動相關的溫室氣體排放。董事會認為無必要發布這份報告，因為董事會定期收到有關伯克希爾經營業務的主要風險和機遇的報告，保險集團內的氣候相關風險在董事會的風險偏好范圍內已得到適當的監控和管理。

 

Whistle Stop Capital要求公司向股東報告公司在多元化、公平和包容方面所做努力的成效。董事會認為公司已經通過一系列行動表明其對多元化、公平、包容性的承諾，并公開了其美國工作人員數據。

 

全美法律與政策中心要求公司將董事長和CEO的角色分開。董事會認為，巴菲特目前擁有伯克希爾31.5%的投票權，只要巴菲特先生是CEO，他就應該繼續擔任董事長。

 

最后，美國保守價值交易型開放式指數基金要求董事會鼓勵伯克希爾及其投資組合公司的高管人員承諾，避免在任何有爭議的社會或政治問題上支持或采取公開立場。董事會認為，要求領導者的公共溝通必須“事先、全面且沒有偏見地基于基礎業務策略、緊急情況和優先事項采取行動”與伯克希爾的文化不一致。

 

很明顯，巴菲特及股東并不“反對”ESG，ESG股東希望伯克希爾集團層面可以將ESG管理工作統籌起來，比如風險評估、目標設定和信息披露。但巴菲特顯然不愿意將一系列ESG標準和要求，強加于子公司身上，影響公司運行。

 

同時，在操作層面上，伯克希爾在全球多個地域經營著不同業務，很難制定統一的ESG標準。

 

因此，ESG投資者與巴菲特的分歧，不是在是否認可ESG理念上，而是在是否要以統一和透明的方式進行ESG管理。

 

但董事會屢次否決ESG提案，在ESG主流投資浪潮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已經屢屢因“不夠ESG”遭批，還因此被移除出了標普500 ESG指數名單。在晨星公司的ESG評級中，伯克希爾哈撒韋被標記為ESG中等風險。

 

巴菲特有否踐行ESG？

 

盡管在ESG議題上表示出明顯的冷淡，但并不妨礙巴菲特將ESG應用到運營和投資決策中。

 

以市場關注度最高的議題——氣候變化和多元化為例，巴菲特和伯克希爾的業務運營措施正與ESG理念相一致。

 

其公共事業公司伯克希爾能源公司（BHE）是美國最大的風能生產商，已制定了到2030年，范圍一和范圍二溫室氣體排放量比2005年減半，以及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的目標。

 

伯克希爾旗下另一家高碳排公司BNSF鐵路公司，也已承諾到2030年，將范圍一和范圍二的溫室氣體比2018年減少30%。

 

此外，早在十多年前，ESG和電動汽車還未真正流行起來的時候，巴菲特就投資了中國新能源電池及電動車龍頭比亞迪。

 

今年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年度股東大會上，巴菲特強調稱伯克希爾哈撒韋正在進行能源變革，通過買下能源公司、各個州因地制宜以及投入大量資金來實現這一變革。其表示， “在2023年，我們的目標是碳足跡降低50%。”

 

在多元化方面，伯克希爾剛剛為BNSF鐵路公司，提拔了美國有史以來第一位經營鐵路公司的女性首席執行官。同時，BNSF董事會包含一名黑人董事，一名印度籍董事和四名女性董事。而在伯克希爾最新的董事會中，也有四名（4/15）成員是女性。

 

從企業管理方面來看，伯克希爾哈撒韋也在做出讓步。“全美法律與政策中心” 提出建議，要求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修改章程，確保董事長由非執行董事擔任，特別是董事長不應兼任CEO。盡管該議案被否決，但伯克希爾哈撒韋也做出承諾，日后巴菲特卸任，公司將提名一位非執行董事擔任董事會主席。

 

作為一家全球投資公司，巴菲特與伯克希爾哈撒韋的重心都在選擇投資標的，為股東創造更大價值層面上，這本無可厚非。但是在新形勢下，投資環境和投資理念已經逐漸發生改變，巴菲特的這些行動在激進的ESG投資者們看來遠遠不夠，才會樂此不疲地提出ESG改革訴求。

 

尤其其中有提案者是連戰3年的養老金機構和NGO，養老金向來是ESG最忠實的支持者，NGO則關注社會和環境議題，不知是否可以改變巴菲特，在ESG投資上更深入一些。

 

ESG浪潮不可逆

 

ESG 浪潮近年來席卷全球，不免也激起若干反對意見，比如特斯拉CEO馬斯克就曾公開痛批ESG 是一場騙局；花旗集團和亞馬遜也拒絕過ESG股東的提議，稱他們的提議不切實際。

 

這些反ESG陣營的論述，大致環繞著 1976 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佛利民的主張，即企業唯一的社會責任是追求最大利潤，無須關心任何社會 (或政治) 目標；要求企業透過ESG濾鏡從事各種商業行為無疑會減損獲利。

 

因此，自去年開始萌發出反ESG趨勢。據了解，2022 年全年，全美各州提出超過 40 項反 ESG法案。今年截至4月初，全美各州 (主要是共和黨州) 的反ESG法案數量更是暴增至百項，其中有七項已成為州法律，用以限制州政府旗下的公共養老金及該州企業在ESG領域上的投資與經營。

 

但很多機構投資者已經明確表示自己ESG投資的立場：

 

2021年9月，荷蘭教育工作者和公務員養老基金ABP宣布，到2023年，它將撤出對化石燃料生產商的全部投資，價值150億歐元；

 

管理著3440億美元資產的加州公務員退休基金表示希望投資組合中的公司擁有“健康、高效的勞動力”；

 

包括管理著日本政府1.3萬億美元養老金的管理公司和管理著4020億美元資產的德國德聯豐投資在內的全球大型基金公司，都已經以某種方式宣布支持ESG。

 

根據晨星披露的數據，從2019年至2022年三季度，全球ESG基金資產規模由0.90萬億美元增長至2.24萬億美元，規模增幅高達149%；亞洲由于 ESG 投資規模基數較小，近年規模增速最高，由2019年190億美元快速上升至2022年三季度的1340億美元。

 

ESG投資鼓勵上市公司加大在環境、社會責任、公司治理方面的投入，研究表明，這些都能夠提升公司品牌聲譽和社會認可度，降低企業的長期融資成本，拓寬投資渠道等，有助于企業改善長期經營業績，提升業績的穩定性。也就是說，從中長期來看，ESG投資有助于挖掘具有可持續發展能力的優質標的。

 

無論企業追隨與否，ESG投資都已經逐漸成為全球趨勢，不可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