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是全國碳市場健康穩定運行的基礎。碳排放數據準確無誤，企業才能知道自己是需要購買配額填補缺口，還是賣出盈余配額以獲取收益。但是碳排放看不見、摸不著，誰來負責衡量核算？怎樣確保數據質量？我們做的就是幫助企業算好‘排放賬’。”日前在接受采訪時，國家能源集團龍源（北京）碳資產管理技術有限公司一線工作人員胡永飛告訴記者。

 

今年以來，胡永飛和同事們連續奔走多家電廠。“按照規定，所有控排單位需在3月31日前完成監測設備信息維護及碳排放基礎數據填報。這個工作不是做做計算或看看報表就行，電廠的每一個指標數據都要現場確認并追根溯源，有問題及時糾正，避免排放量出現偏差。”

 

胡永飛從事的職業叫做“碳排放管理員”，這也是人社部去年新發布的“綠色職業”之一。記者了解到，目前在電力、石化、煤炭等多個能源細分領域，此類人才缺口極大、市場需求迫切。

 

幫助企業管理百億元碳資產

 

碳排放管理員到底是干啥的？“以前常有人以為我是煤老板，一聽碳交易就是做煤炭買賣的。隨著低碳理念不斷深入，社會對這一職業的認識逐漸清晰。”作為國內最早一批碳排放管理員，汪軍入行近15年，見證了這一職業從“少人問津”到“供不應求”的過程。

 

汪軍介紹，該職業主要面向排放企業，開展碳排放數據統計核算、碳排放狀態監測、提供碳咨詢服務及碳資產管理等工作。“碳的管理和能源管理一脈相承，首先要摸清家底，分析企業用能特征、排放特征，制定排放管理清單，然后才能有針對性地拿出節能降碳方案，幫助企業合理規劃、系統推進。在‘雙碳’目標下，大家都肩負降碳任務，即便是一些低排放企業，切切實實做到碳中和也非易事，不是簡單算個碳排放、買點減排量一抵消就完了，而是要建立一套科學完整的碳管理體系。這些工作都離不開專業的碳排放管理員，能源企業作為碳減排的主力軍，需求尤為旺盛。”

 

管好碳排放還事關企業的“錢袋子”。胡永飛告訴記者，其所在的國家能源集團已將電力、化工、煤炭、運輸等板塊納入碳排放管理范疇，涉及數百億元碳資產，對碳排放管理員的能力要求極高。“以火電為例，自從參與全國碳市場以來，排放管理更嚴了，數據稍有偏差就可能導致企業真金白銀的損失。做好碳管理工作，不僅有助于企業推動節能減排，還可以通過盤活碳資產實現增值保值，讓企業獲益。”

 

記者了解到，碳排放管理員被納入國家新職業序列，正是由中國石化聯合會、中國電力企業聯合會、中國鋼鐵工業協會等組織共同提出的申請。而這些協會所在的行業，碳排放量占全社會碳排放總量的比重超過七成，亟需建立一支專業碳排放管理隊伍。

 

各細分領域用人需求迫切

 

需求巨大，人才缺口更大——來自能源不同細分領域的從業者紛紛證實了“碳管家”的稀缺。

 

“碳排放管理是一項綜合性工作，要求從業者具有解決跨領域問題的能力，熟悉相關法律法規、政策、標準、技術，具有實操技能，能夠監測碳排放現狀，統計核算碳排放數據，核查碳排放情況，從事碳排放權交易，提供碳排放管理咨詢服務。目前，各行業都發現合格的碳排放管理人員嚴重缺乏。”中國石化聯合會會長李壽生稱。

 

一位電廠負責人舉例，針對不同指標，相關文件分別規定了不同檢測規范，任何一個小問題都可能造成排放量的巨大偏差。“需要碳排放管理員牽頭，做好專業分析并指導修正。光有理論知識不夠，還要有豐富的實踐經驗，我們急缺這樣的‘熟練工’。”

 

汪軍發現，“想招的人招不到、想入行的入不了”現象突出。“‘雙碳’目標提出前，碳資產管理算是偏門行業，相關從業人員不足萬人，有足夠經驗、立刻就能上手的專業人才更少。有企業開出百萬年薪，無奈合適的人才不好找。反過來，有些人瞅準機遇想加入‘碳圈’，卻沒想到這一行業對專業素質要求極高，短期培訓或理論學習很難滿足企業需求。”

 

在碳排放權交易湖北省協同創新中心專家黃錦鵬看來，“缺人”的原因一是行業起步較晚、發展時間較短，二是人才培養體系尚未跟上。“碳排放管理員不但需要掌握碳相關知識，還要準確領會國家、行業政策，把握碳市場最新動向，了解企業及其所在行業情況。比如，管理一家化工企業的碳資產，必須掌握不同化工產品的工藝流程、用能情況，以及行業碳排放標準、能效水平等。如果起碼的知識都不清楚，就談不上科學管理。目前，開設與碳對口專業的院校屈指可數，也沒有一套成熟的人才培養模式。”

 

培養體系有待完善

 

值得關注的是，教育部近日已下發通知，在中國礦業大學（北京）、中國石油大學（北京）等四所院校增設“碳儲科學與工程”專業，其中就包括碳匯與碳資產管理等方面人才的培養。另據李壽生透露，參與聯合申報的行業協會已組建碳排放管理員職業協作組，正在開發《碳排放管理員國家職業技能標準》、教材、考試大綱、考試題庫等，為系統性開展碳排放管理人才隊伍建設提供基礎條件。

 

黃錦鵬提出，要注重人才培養的專業性、系統化和持續性。“湖北作為試點碳市場，依托全國碳市場能力建設中心，在全國較早開設了與碳相關的專門培訓，目的就是幫助企業填補用人缺口。課程年年都開，但我們發現，同一企業每次來的人都不一樣，財務人員、安全管理員、負責環保工作的人等等，各類人員都有。即便暫時沒有專職碳排放管理員，這項工作也要專人專職負責，有了積累才能吃透行業政策、掌握管理流程、逐步提升能力。”

 

“碳排放管理員屬于復合型技能人才，需要理論儲備齊全加上豐富的實踐經驗。自人社部將其納入新職業后，市場培訓機構多了起來，但這些機構水平參差不齊，課程時間短、內容淺，大多不成系統，所培養的人員短期內難以真正上手。”黃錦鵬提醒，企業要注意甄別，認準培訓組織方和培訓證書的權威性。職業技能證書和從業資格證書的含金量差別很大，如果企業暫時缺人也可采取外包、托管等方式，交給有資質的第三方專業機構進行管理。

 

“除了招聘專業管理員，我們也會吸納一些有火電、化工等相關知識背景、從業經驗的人員進行再培養，在企業內部建立人才培養機制，滿足不同細分領域的需求。”龍源碳資產公司碳資產業務部負責人姚艷霞認為，專業能力建設是基礎，正規培養渠道是保障，“碳排放管理員屬于一個前沿行業，目前還缺少職業準入門檻，人員培養的標準和規則有待完善。”